“笑比哭好”。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如此追捧赵本山、小沈阳、周立波的道理。 但钱锺书小说《围城》中的幽默却别有一番味道。我说的是小说,而非电视剧。因为体裁关系,电视剧是不可能将钱先生的语言幽默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先看比喻。书中开首谈到鲍小姐,“有人叫她‘熟食铺子’,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又如赵新楣叫方鸿渐为“同情兄”,因为跟同一先生念书是“同师兄弟”,同在哦学校叫“同学”,同一个情人就是“同情”了。以上这些比喻就显出钱锺书慧眼独具的幽默感。它们思辨性强,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满含书卷气却并不凝重。 钱的幽默可不只这点。“早晨清醒,居然自己没给蚤虱吃了精光,收拾残骸剩肉还够成了人。”这当然是夸张。可真到遇到现实中离谱的事,钱似乎又无边地宽容起来。一个内地小县的“ 旅馆名叫‘欧亚大旅社’。虽然直到现在欧洲人没来住过,但这名称不失为一种预言,还不能断定它是夸大之词。” 在这些令人捧腹的幽默氛围中,书中人物说起话来也常常云山雾罩。你瞧,李梅亭一听说三闾大学中国文学系设茶话会欢迎他,“欢喜得直说:‘讨厌,讨厌!我累得很,今天还想早睡呢!’”高松年明明没给方鸿渐写过什么信,却说:“这信很重要。哎!现在抗战时间的邮政真该死。”于是假的成了真的,方鸿渐忽感到“自己收到了信在抵赖,听他这么一说,才稍微放心,迎合道‘内地去上海的信,常出乱子。’” 最经典的一段,是第七章中赵新楣、方鸿渐离开汪家,送范小姐、刘小姐回家一段。当时范小姐正追赵新楣,而赵却在想方设法甩开她: “……走近板桥,范小姐说这桥只容两个人走,她愿意走河底。鸿渐和刘小姐走到桥心,忽听范小姐尖声叫:‘啊呀!’忙借机止步,问怎么一回事。范小姐又笑了,辛楣含着谴责,劝她还是桥上走,河底石子滑得很。才知道范小姐险的摔一交,亏辛楣扶住了。刘小姐早过桥,不耐烦地等着他们,鸿渐等范小姐也过了岸,殷勤问扭了筋没有。范小姐谢他,说没有扭筋--扭了一点儿--可是没有关系,就会好的--不过走路不能快,请刘小姐不必等。”范小姐当然是想甩掉刘、方两人,可并未如愿,于是又生一计:“走不上十几步,范小姐第二次叫:‘啊呀!’ ……手提袋忘在汪太太家里,自骂糊涂,要赶回去取,说:‘怎么好意思叫你们等呢?你们先走吧,反正有赵先生陪我--赵先生,你要骂我了。’…… 急得赵辛楣心里直怨: ‘难道今天是命里注定的?’忽然鸿渐摸着头问:‘辛楣,我今天戴帽子来没有?’辛楣楞了楞,恍有所悟:‘好像你戴了来的,我记不清了--是的,你戴帽子来的,我--我没有戴。’”于是,方鸿渐将计就计:“ ‘我快得很,你们在这儿等我一等,’说着,三脚两步跑去。他回来,手里只有手提袋,头上并无帽子,说:‘我是没有戴帽子,辛楣,上了你的当。’辛楣气愤道:‘刘小姐,范小姐,你们瞧这个人真不讲理。自己糊涂,倒好像我应该替他管帽子的! ’黑暗中感激地紧拉鸿渐的手。刘小姐的笑短得刺耳。范小姐对鸿渐的道谢冷淡得不应该,直到女宿舍,也再没有多话。” 人说,“用心去体验生活,生活就是一场悲剧,用头脑来体验生活,生活就是一场闹剧。”钱老对生活是什么态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捧起《围城》,我们却更多地看到了他的头脑。“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也许,作者想让我们在一种轻松戏谑的阅读过程中进入深层去领会人生的滋味。这生活有些变形,错位。但当我们带着余笑掩卷之时,是否能体会到小说主题的严肃性呢?